如何看待精神障碍患者服用保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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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天然保健品的使用呈上升态势，那些慢性精神障碍患者更是如此。事实上，大约70%的自闭症及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患者服用天然保健品或其他补充替代医疗（CAM）以增强疗效。然而，这不太可能是医生的建议。很多患儿父母亲自上阵选择保健品，而很少就此与儿童精神科医生讨论；反过来，精神科医生自己也很少主动询问。在一项发表于1998年《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 1998;280:1569-75）的研究中，David M. Eisenberg等提出了医务人员与患者间“不要问，不要讲”（don’t ask, don’t tell）的规则。

精神医学之外，大约38%的美国人规律服用保健品。这些人大部分为女性，年龄超过30岁，受过良好教育，生活富足。父母若接受CAM治疗，那么他们的子女接受CAM治疗的可能性也远远超过其他小伙伴，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些人为什么会选择CAM？使用CAM的热潮为什么会在家庭中持续增长，尤其是那些患有慢性疾病的个体？

1998年，John A. Astin博士在《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 1998;279:1548-53）发表了一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章，并提出了上述问题。他发现，患者之所以被CAM吸引，并非出于对常规治疗的不满意或者更强的掌控需求，而是因为CAM更符合其价值体系。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大部分美国人在服用精神科药物时总显得很犹豫。“美国人认为，精神科药物在缓解与精神障碍相关的症状方面是有效的，”Ramin Mojtabai博士在一篇发表于《精神病医疗服务》（Psychiatr. Serv. 2009;60:1015-23）的研究中称，“但他们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愿使用。”这种不情愿在精神障碍患儿的父母中表现得相当显著，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他们成群结队地涌向各种天然保健品专柜。

价值观，而非经验或医师建议，引领着患者及父母的治疗选择。同时，人们由常规治疗转而使用天然保健品的现象也越来越多。作为精神科从业者，我们可以从跨文化精神病学的视角来理解这一现象。通过对治疗的选择，CAM使用者反映出了不同的世界观，其中蕴含着整体医学的诸多观点。

整体医学认为，机体有内在的治愈力，当外在治疗与之配合时疗效最佳。值得一提的是，CAM文化并没有忙不迭地开展治疗，或引入新的未经测试的神秘制剂，而是提倡患者个人生活方式及外在环境的契合，旨在柔和地实现积极疗效。考虑到正确开具的药物每年尚可夺走十万名美国人的性命，在CAM使用者的眼中，安全性比有效更为重要。

CAM的批评者及支持者均急于使用安全性及有效性的对立将常规医疗与CAM割裂开来。但是，这种界定并不完全准确。CAM并非常规医疗的替代品，而是补充者。对于患者而言，这一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了，但对临床医生而言，似乎还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事实上，超过90%的恶性肿瘤患者在常规治疗的同时尝试着各种CAM治疗。患儿及其父母感谢我们在诊断方面的专业技能，处理严重精神疾病的经验，以及高强度的训练，但他们往往想要更多。

遗憾的是，美国国内的CAM研究常常充满误导性，患者也可能在各种天花乱坠的广告或不合情理的宣传中迷失。研究一致显示，由于害怕被谴责，或遭遇偏见及忽视，患者及其父母并不向医生询问有关CAM的事情。在现在这个通过互联网差不多就可以自我诊断的时代，医务工作者应理解这些患者的想法，并尽可能创造使他们感到舒适的环境，能够把所有治疗选择都摆上台面。如果我们花时间做到这些，我们就能在共同目标、开放沟通及共同价值的基础上更有效地建立坚固的治疗联盟。

以下几个问题可以帮助医务工作者更好地理解患者的世界观：你倾向于使用天然保健品吗？为了你自己或子女的健康，你还做了哪些事情？你相信机体有自愈的能力吗？你相信整体医学或天然医学吗？只有对患者的视角有了初步的把握，你才能真正开启一段关于治疗的对话。几个轻蔑的单词或一个白眼就可能关闭沟通的大门，而这些沟通原本有望为患者带来益处。

记住，CAM不只是一种治疗选择，更代表了一种宽泛的信仰。与其他信仰系统的子民一样，CAM使用者有的持怀疑态度，有的则相当坚定。与跨文化精神病学类似，我们的挑战在于摸清这一信仰系统的个体特征，进而带着敬意及率真为其指明方向。

大部分医务工作者通过展示自己的信任及理解与患者建立和谐的治疗关系。与患者讨论天然保健品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很多治疗选择既有循证学依据，同时也很安全。我们的许多病人已经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自行使用CAM，如果可以从整体医学的角度看待这一现象，我们距离和谐的医患关系、更高的依从性及开放式交流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