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张帅：我可能再努力都无法达到李娜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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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凤凰体育陈清扬

在中网所有球员的新闻发布会中，耗时最长的，不是小德，不是纳达尔，而是止步首轮的张帅。她的新闻发布会上花了23分钟，比其他任何球员的时间都要长一倍还要多——更像是一场内心独白。

世界排名从个人最高的第30位跌落至第191，张帅似乎有太多想要表达的。她强调了好几次“我越来越在找回自己”，更像是一种自我暗示。

关键词：伤病

“受伤之前，我有着很好的排名，每次比赛都能打好几轮。但回来以后，有时候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距离胜利总是差一点。这种迷茫是最让人难受的。”

如今回过头再去总结张帅过去的一个赛季时，刘硕有些后悔，没有让弟子彻底远离赛场一段时间，“当时我们看她上升趋势那么好，觉得不打太可惜了。”

这种心里并非不能理解。彼时，拿到了个人首个巡回赛单打冠军的张帅状态火热，在马来西亚和墨西哥站的比赛中均进入了四强；罗马站，最后一个跻身正赛大名单的张帅职业生涯首次打入超五赛八强，晋级路上战胜的对手不乏科维托娃这样的顶尖球星。

随着世界排名越来越高，对抗强度越来越激烈，伤病也找上了张帅。最严重的有两次：一次是墨西哥站半决赛退赛后，张帅被查出肩胛骨磨损，通俗地说就是连接骨头与骨头之间的润滑液没有了，直接骨头磨骨头；第二次是在辛辛那提对阵沃兹，手臂疼痛，退赛后核磁共振一查，骨膜水肿。

张帅想过放弃美网，但最终没舍得退赛。好不容易当了一回大满贯的种子，她想没准能抽到一个好签，赢一场。张帅至今还记得，当时美网的裁判长见到她，夸张地张开双臂迎上来说：“哇，这是我们的32号种子。抱一个。”但最终，“根本使不上力”的张帅也只是把自己大满贯“一轮游”的次数增加到了12次。

“如果当时能等到完全伤愈再比赛可能会好一些，至少对她的信心是一种保护。”刘硕说，现在张帅的伤病已基本无大碍，但连战连败却在心理上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2015赛季，张帅迄今为止只赢了14场比赛，温网和美网都不得不从资格赛打起。来到中国赛季，她在广网和中网都止步首轮。有苛刻的球迷说，外卡给张帅都是浪费。

“就像纳达尔，最痛苦的一定是他自己。过去能轻易战胜的对手，现在他都打不赢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唏嘘了一番后，张帅赶紧补了一句，“当然我和人家水平差远了。”

为了积累排名和信心，张帅今年已经打了5站ITF的比赛。心理上的落差不仅体现在比赛中：“又回来打低级别的比赛，都是比我小一圈的对手。看着她们在那自拍，我都不知道怎么交流。完全不适应。”

关键词：生涯

“我可能再努力都达不到娜姐、郑洁和彭帅的高度。但在去年以前，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所能达到的高度。所以我为自己曾经和如今仍然站在球场而骄傲。”

如你所知，在中国网球黄金十年里，很难找到张帅的位置。李婷、孙甜甜是开拓者，雅典奥运的双打金牌唤醒了中国网球的自我意识；郑洁、晏紫和彭帅是变革者，她们突破了体制的牢笼，在职业赛场打出了一片天；而李娜，她的成就前无古人，恐怕也再无来者。

如果再往后看，人们已经开始用“小小花”来指代郑赛赛、王蔷、王雅繁甚至更年轻的徐诗霖。不同于“金花一代”，她们成长的道路更为多元和开放，就连英语都要流利许多。

而张帅呢？26岁的她早已不再被称作“小花”，排名也掉到了“小小花”后。她自己也总把“老了”挂在嘴上。过去，张帅也曾面临着各种奚落：因为常挑高球而得名“月亮帅”，因为常大比分落败而被赠名“早餐帅”，因为大满贯的一胜难求而沦为笑话；即便是取得广网冠军和世界30的排名，也多被掩盖在“黄金一代”的光芒下。

张帅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她身上的四个赞助商都是早年签下的，2013、14赛季的突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场外的经济效益：“娜姐的成就太高了，对比之下，没有人会觉得我这个成绩有什么。”

如果非要说张帅有什么特别之处，十个人里可能有九个都会说是努力。在国家队时，领导曾称张帅是“老黄牛”，训练从不用担心；而刘硕说，张帅是他见过最有韧性的球员，没有之一。有时候，刘硕会希望张帅不要把自己绷那么紧：“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总是太纠结，就连自己的胜利都不能好好享受。”

在张帅广网夺冠后，有记者曾写了这样一段话，或许是对张帅职业生涯最好的注释——张帅的冠军，是一场普通人能够感同身受的成功，因为我们都曾和她一样，前路一片灰暗，能力倍受质疑。但我们都崇尚一个朴素的价值观，那就是永远努力。

关键词：生活

“我这个人比较执着，坚定的东西就会坚持。我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是因为那些信任我的教练和朋友。站在场上，我不只是代表自己，也在用自己的努力，向相信和帮助我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和张帅的采访约在了天津网球中心。中网出局后的第二天，她就出现在了这里。在天津公开赛前，还在发烧拉肚子的张帅每天都在这练上五小时。她拿了这项家乡赛事的资格赛外卡。在赛事今年的宣传海报上印了五个招牌球星，代表天津的本土球员是郑赛赛，现排名第65位的中国“一姐”。

张帅从8岁起就在这里练球，对这的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和路上认识的每一个人打招呼、开玩笑，眉飞色舞，不再是人们印象中一直紧锁着眉头的张帅。训练前拉伸时，她和一起练球的师妹王妍一起八卦了好一会。

上午一堂两小时的训练课，张帅说了29次“sorry”，这还不算她偶尔用中文冒出的“对不起”，以及示意责任在自己的那句“我的”。每击打几个回合，她都会主动和刘硕讨论，结合的情境正是几天前中网输给巴瑟尔的那场比赛。都说张帅有些含蓄，但她自认是个很有主见的人。